对大多数的成年人而言,即使一生只跟母亲发生过一次问题,心中就会存在一个说话、行为和反应跟童年时期一模一样的“母亲复本”。
我们将容易情绪化的母亲,称之为“气象台母亲”,因为她的情绪就像天气一样多变。其实,在母亲身上的情绪化特质,也会发生在父亲身上。但因为在心理功能上,母亲是孩子情感依赖的主要角色,所以在大部分人的童年经验里,相较于父亲,情绪化的“气象台母亲”对我们的心理影响更具破坏力。
“气象台母亲”无法调节情感的起伏
母亲是孩子心理上的“情感容器”,在孩子心智尚未成熟之前,调节着他们内在起伏的情感。
当孩子得到一个非常喜欢的礼物时,会心跳加速、手脚颤抖,声音仿佛要自喉咙冲口而出,这是一种“兴奋性的经验”;当一个非常心爱的物品坏掉时,会感觉心脏软弱无力,手脚连同五脏六腑都重重地往下沉,一种酸楚仿佛要夺眶而出,这是一种“挫折性的经验”。
一个能帮助孩子调节情感的母亲,在孩子兴奋大叫时,可能会微笑看着,甚至拍拍他,直到孩子恢复冷静;在孩子挫折悲伤时,可能会抱抱他,或者温柔地表示理解。
在母亲的协助下,年幼的孩子不论是兴奋或挫折,内在都将随着时间逐渐趋向平缓沉稳,同时开始产生一些心理上的思考空间,去体会并具象化这些内在感受。最后,随着心智的成长与成熟,逐渐理解兴奋与挫折背后的意义。“自我”就是从这个心理上的思考空间慢慢萌芽。
但对母亲来说,自己的情绪要非常稳定,才能面对孩子的歇斯底里。如果母亲在这过程中也随之起舞跟着孩子抓狂——孩子的那些极度兴奋或生气的感受,就会“突然地被切断”(就像电池突然没电了一样,但歌曲还没播完,心里深感空虚),成年后就容易因为小事而反应过度或暴怒,也会特别喜欢接近容易引发我们极端兴奋或挫败的人,甚至不自觉地成为让别人兴奋或挫败的人。
这是一种情感调节失衡的现象,来自情绪不稳定的童年与母亲。
“气象台母亲”强化了兴奋与挫折的经验
W小姐在成年时期,有很严重的情感困扰,她觉得自己谈恋爱时,总是“太过”轰轰烈烈:感情正热时浓情蜜意,感情受挫时简直想从悬崖边跳下去。回溯她的童年经验,记忆里有一个极端情绪化的母亲。
约莫在W小姐四五岁的时候,母亲买了一台钢琴当作她的生日礼物,并且送她去学钢琴。学琴的第一天回到家,妈妈热切地问:“我的宝贝今天琴学得怎么样啊?弹给妈妈听!”W用她小小的手,笨拙地敲打键盘,谁知手指才滑过几个音,母亲的掌声就响起:“哎呀!我的女儿好棒!我的女儿怎么这么厉害,一定是未来的钢琴家。”W很不好意思,但母亲的热情让她血液沸腾,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。这是爱,是肯定,是一种童年的高潮。
下一周,刚上完钢琴课的W才进家门,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琴盖敲打琴键,召唤前一周美好的兴奋经验。谁知,当她手指才滑过几个琴键,母亲就皱起眉头说:“你怎么这么吵啊!没看到妈妈在忙吗?妈妈让你去学琴就是为了回来吵妈妈的吗?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!”W瞬间从期待坠落谷底,沮丧地回到房间,把钢琴课本丢在地上踩踏。这是讨厌、否定的情绪,也是童年的挫折。
又过了一周,W学完钢琴回家,忐忑不安,经过母亲身边时不断犹豫:弹还是不弹?此时,母亲说话了:“哎,回家怎么都没有叫妈妈呢?怎么学完琴也没跟妈妈说今天学得怎么样?”
W终于在母亲反反复复、阴情不定的情绪化中濒临崩溃。兴奋和挫败的情感不断交错,这种忧喜参杂、缺乏逻辑的焦虑感,让她不知不觉地染上了咬嘴唇的习惯(把情绪吞回心里)。成年后,这种习惯逐渐转变为与伴侣的唇枪舌战,以及对吃的渴望。
“气象台母亲”带给孩子双重束缚
“气象台母亲”对孩子最大的心理破坏是:她们制造了一种“双重束缚”的情感,一下让孩子觉得被爱,一下又让孩子觉得自己被讨厌。在这种情感的夹击下,孩子会变得想讨好别人(当他们期待兴奋性情感出现时),或者变得叛逆不易亲近(当他们预期挫败性情感会出现时)。追根究底,是因为他们已经无法信任别人,也不再相信自己对情感最直接的反应。
这是一种“一朝被蛇咬,十年(或者说数十年)怕草绳”的后遗症。因为心里的感受度太强,所以面对任何人时,都仿佛回到与母亲相处的不稳定经验中。人的内在有一种很微妙的心理机制:越是明知这是人生的困境,就越想要通过重复困境去超越它!渐渐地,那个“别人都很情绪化”的经验会在生命中不断重复。其实,真正情绪化的,是那个活在过去经验中的自己。
各位妈妈们?看到这里,是否想到了自己的童年?是否也曾有过相似的记忆?
但不管童年如何,请正视:过了3岁,我们早就有能力调节自己的情绪!
小时候兴奋地大叫可能会被骂,但现在总可以想办法找得到地方大叫。小时候挫败大哭可能也会被骂,但现在有太多可以发泄情绪的运动。我们早已不是小时候的自己,有更多社会资源,甚至有更成熟的心智去问问我们的母亲:小时候那样的你,到底爱不爱我?
问这个问题并不吃亏,因为当我们这么想的同时,心里早往负面的地方想了。我们只是没有勇气相信,那个过度情绪化的母亲,可能只懂得用这种方式爱人而已。
情绪化的母亲,常常是活得很辛苦的母亲,因为她们感受到的被情感夹击经验往往不亚于我们。她们如此对待我们,可能是因为她们也这样折磨自己。